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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錢的重量

◎撰文‧林慧芬、洪駿達◎

在雲南省門坎村山上，寂靜的松樹林裏，陳龍

揮動柴刀劈著樹枝。才十二歲的他，知道怎麼

分辨哪些樹枝可以砍下來當柴火，哪些還不

行。

「要看葉子和樹枝是否枯掉了，可以用指甲摳 

摳看，感覺到潮，就是活的；假如摸到是乾 

的，葉子掉光了，就可以砍。」陳龍七歲開始 

就跟著奶奶砍柴了，他四處尋找，拉著樹枝， 

「哇，砍錯了！這枝是活的！」陳龍不好意思 

地說：「留著吧，下次再來看看。」

奶奶已撿了不少掉落的枯枝，祖孫倆揹起一大 

堆柴慢慢走下山。在他們居住的馬鹿塘鄉，屬 

彝族苗族自治區，雖然已經有電力，但是供電 

不穩定，居民主要還是靠著燒柴來煮飯、取 

暖。陳龍每次回家，都跟奶奶上山砍柴備足兩 

週分量，「因為奶奶腳疼，走路吃力。爺爺也 

生病，沒有辦法揹柴。」

陳龍主動而且貼心，往往不用吩咐，就把爺爺 

奶奶手上的家事接過去，包括洗菜、煮飯、餵 

雞、餵豬等。

馬鹿塘鄉農民一天只吃兩餐，這天晚餐由奶奶 

掌廚，陳龍是最稱職的小幫手，幫奶奶舀水、 

用火鉗添柴生火，奶奶特別做了一道陳龍最愛 

吃的炒洋芋，切塊的洋芋炸得鬆軟，加上佐 

料；陳龍不禁說：「好香啊，奶奶炒的菜最好 

吃了！」

對陳龍來說，能夠看到爺爺奶奶健健康康，一 

起吃頓飯，就是生活中最開心的事了。

好學自愛——不讓爸媽操心

雲南省的祿勸縣是國家級貧窮縣，其中的馬鹿 

塘鄉位在海拔兩千七百五十公尺的高山上；馬 

鹿塘鄉中心小學的學生多來自山間各村落，校 

方考量上學路途遙遠，特別改為上課十天，再

放假四天讓孩子們回家。

陳龍的家鄉石門坎村被列為﹁絕對貧困村﹂， 

離學校大約十公里，雖然有巴士往返，但是坐 

一趟要花人民幣十元（約新臺幣四十九元）； 

為了省錢，他走兩、三個小時山路而不搭車。 

學校裏由教室改成的宿舍，一間住了將近六十 

個小男生；收假之前同學們多趴在床上、蹲在 

床沿，抓緊時間寫功課。

山上入冬的氣溫常在攝氏零度左右，老師上課 

前還需要烤火，不過精力充沛的小朋友，一點 

也不受影響。課餘時間，當同學們在籃球場打 

球、遊戲時，陳龍卻留在教室做填空題練習。 

他的成績維持在班上前三名，做事有責任感， 

不過老師說他有點內向，即使跟同學在一起時 

話也不多。

「一個人時就默默地思考，想那些做不出來的 

問題。」陳龍說：「我喜歡讀書，因為可以讓 

自己的人生有所改變。」

陳龍三歲時，爸爸就過世了，叔父承擔起照顧 

他和哥哥、媽媽的責任，成為他的繼父。為了 

討生活，父母帶著弟弟長年在昆明打工；陳龍 

的大哥在祿勸縣城念高中，一學期學費加生活 

費就要近一萬元人民幣。十幾年前，家裏的房 

子因為地震毀損、貸款重建；父母努力賺錢償 

債和支應三個孩子讀書，每年過年才能回家一 

趟。

一家人分隔三地，陳龍雖然獨立不讓爸媽操 

心，但是一直很寂寞；見不到父母親，他只能 

用蠟筆和圖畫紙，畫出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 

那是一家人在公園玩的情景，「這是爸爸、媽 

媽、哥哥、弟弟、表哥。那次是過年，我們在 

草地上玩，小河裏面有魚，我和弟弟一面跑、 

一面追小魚，玩得特別開心！」

父親很疼陳龍，「那年我讀一年級，腳有一點 

疼，冬天下雪，爸爸揹我上學，從這揹到石門 

坎七公里，要走一個多小時。」

「謝謝你，爸爸，我想報答你的養育之恩，」 

陳龍想跟爸媽說：「我會在家裏幫奶奶做事， 

不讓你們操心。爸爸媽媽，希望你們趕快把家 

裏的債還清，回來陪陪我，我很想念你們，多 

想有個團圓的時候啊！」灶上焦黑的水壺燒 

著，火光映著陳龍側臉，眼眶溼潤了……

爸爸挑水——讓兒子們讀大學

雲南省會昆明，近幾年經濟快速成長，高樓大 

廈林立；位在市區北方的昆明學院，有多達一 

萬七千名大學生追求學問，光是學生宿舍就有 

十幾棟，陳龍的爸媽就在這裏工作。

爸爸每天守在宿舍一樓的飲水登記處，有學生 

來登記，就把桶裝飲用水送上宿舍房間；一桶 

水有十九公斤，爸爸有時一口氣要挑四桶，最 

多一天會送五、六十桶，每扛一桶水賺一元人 

民幣。

他每天早上八點上班，挑著沈重的水爬好幾層 

樓梯，一間間地送，直到晚上八點才休息。沒 

有人登記時，爸爸只能坐著等；看著大學生上 

課、談笑、來來去去，只有小學畢業的他，腦 

海裏有著遠大的寄託，「我只希望三個孩子長 

大成人。」

當爸爸辛苦挑水的時候，媽媽在另一棟宿舍大 

樓當清潔工，拖地板、擦窗戶、倒垃圾。「我 

們不識字，只好來做粗重工作，沒別的辦 

法。」辛苦一整個月，兩個人的收入約三千元 

人民幣（約新臺幣一萬五千元）。

晚上八點終於能夠休息，爸爸媽媽和小兒子小 

光一起吃晚餐。在現代化的昆明市，他們住在 

三坪大、沒有廁所浴室的房間，當地人稱為 

「城中村」，意思是城市裏的農村，一個月房 

租要人民幣三百元，媽媽撿拾人家不要的家具 

回來使用。

爸爸知道陳龍在家鄉想著、等著他們。「以後 

他考取大學，我一定給他讀。」大學一年學費 

一萬元，得挑一萬桶水才付得起，木訥的爸爸 

說：「只希望他成績要好，我們再怎麼苦，都 

一定會支持他！」

爸爸賺每一塊錢重量不只十九公斤，還有深深 

的愛。陳龍了解父母的苦心，忍耐寂寞、用功 

求學，相信有朝一日生活一定會改善，他要和 

爸媽一步一步實踐他們的夢想。

◎晶瑩童心‧大陸雲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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